第1章 味觉逆旅:青铜钥记(第5页)
“原来......”他的喉咙哽住了。
院门外传来风声,像有无数人在叹息。
苏木哲把老妇人抱到柴草堆上,用破席子盖住。他在墙角找到把锈迹斑斑的柴刀,握在手里,沉甸甸的。青铜钥匙在腰间发烫,烫得像团火,烧着他的血。
他要去县衙。
不是为了躲,不是为了藏,是为了那些被割掉的舌头,为了那些喝了毒药的人,为了老妇人没说完的话,为了林婉儿树洞里的眼泪。
他要让县太爷知道,舌头长在自己嘴里,滋味是自己的,谁也别想抢,谁也别想改。
夜色像墨,把他的影子吞了进去。只有那把柴刀,偶尔反射出点月光,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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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夜探县衙
县衙的墙,比想象中高,墙头的碎玻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,像一排獠牙。
苏木哲趴在墙外的草丛里,能听见里面的狗叫,比百怪羹的馊味更让人胆寒。他摸了摸手心的伤口,那是白天爬树时被树枝划破的,血珠渗出来,滴在钥匙上,纹路里的蛇仿佛活了,在金属上扭动。
“想进去?”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像枯叶摩擦。
苏木哲猛地回头,看见个黑影蹲在草里,穿着破烂的短打,手里握着根铁钩,钩尖闪着冷光。是个少年,比他矮半个头,眼睛却亮得像狼崽。
“我认识你。”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,“白天在瓦肆,你帮了林姑娘。”
苏木哲握紧柴刀:“你是谁?”
“张木匠的儿子,张小木。”少年指了指自己的嘴,那里只有个黑洞,“我爹被割舌头那天,我躲在水缸里,看见是你撞翻了百怪羹,救了林姑娘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气流的嘶嘶声,像漏风的风箱。
苏木哲的心一沉。他想起老妇人说的“张木匠被打了二十板子”,原来不止如此。
“我知道有条路能进去。”张小木用铁钩指了指墙根,“排水沟,去年我掏粪时发现的,能通到县衙后院的马厩。”
排水沟里的腥臭,比街角的粪酒更甚。苏木哲蜷着身子往前爬,污水漫过脚踝,冰凉刺骨,像无数只手在拽他。张小木在前面开路,铁钩时不时敲打石壁,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“县太爷的百怪羹里,根本没有龙涎香,”张小木的声音在污水里泡得发闷,“是用死人骨头磨成粉,混着马尿发酵的。我爹就是发现了这个,才被割了舌头。”
苏木哲的胃里翻江倒海。他想起那些喝了百怪羹的人,眼神呆滞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,像被抽走了魂魄。这根本不是控制味觉,是在吞噬神智。
爬出排水沟时,正撞见马厩的老马头在喂马。老头看见他们,吓得手里的草料都掉了,刚要喊,张小木突然扑过去,捂住他的嘴。
“是我,小木。”他嘶嘶地说,“我们是来救大家的。”
老马头的眼睛突然红了,浑浊的泪滚下来:“造孽啊......县太爷今晚要在正堂办‘尝味宴’,逼着全城的乡绅都喝百怪羹,说是要‘统一口味,共享太平’。”
“林太医和林姑娘呢?”苏木哲抓住老头的胳膊。
“被关在柴房,”老马头往东边指了指,“县太爷说,等宴完了,就让他们父女‘尝尝’改良版的百怪羹——加了三倍的死人骨粉。”
马厩的灯笼突然晃了晃,是巡逻的衙役来了。老马头赶紧把他们推进草料堆,用干草盖住。衙役的靴子声从外面走过,带着酒气的哼唱飘进来:“百怪羹,香又香,喝了忘了爹和娘......”
等衙役走远,苏木哲从草料堆里钻出来,手里的柴刀攥得更紧。“小木,你去救林太医他们,我去正堂。”
“你要干嘛?”张小木的眼睛瞪得溜圆。
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,他们喝的到底是什么。”苏木哲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钥匙,纹路里的流光越来越亮,“我要让他们自己的舌头醒过来。”
正堂的灯火亮得像白昼,红绸子挂满梁,像铺了层血。县太爷坐在主位上,穿着绣金的袍子,手里举着个玉碗,正往嘴里倒着什么,嘴角挂着黑绿色的汁,像条吐信的蛇。
“诸位乡亲,”他的声音像肥肉在油锅里炸,“这百怪羹,乃是天赐的仙品,喝了,就能超凡脱俗,从此不知苦滋味!”
底下的乡绅们面面相觑,手里的碗在发抖,馊味混着酒气,在空气里弥漫。苏木哲看见王厨子也在,他缩在角落,手里的锅铲还在抖,像在瓦肆那天一样。
“怎么?不敢喝?”县太爷把玉碗一摔,碎片溅在地上,“难道你们想违抗天意?想跟张木匠一样,舌头都保不住?”
乡绅们的脸瞬间惨白,有人颤抖着端起碗,就要往嘴里送。
“住手!”
苏木哲从梁上跳下来,柴刀劈在桌案上,震得碗碟叮当作响。“这不是仙品,是毒药!里面是死人骨头和马尿!”
县太爷的脸腾地红了,像块烧红的铁:“哪来的野小子,敢在此妖言惑众!来人,把他的舌头割了!”
衙役们拔刀冲上来,刀光在灯火下闪成一片。苏木哲握紧青铜钥匙,心里默念着“让他们看看真相”,钥匙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,像颗小太阳。
光里,所有人都看见了——西域商人从棺材里舀出骨头粉,县太爷往百怪羹里撒马尿,王厨子偷偷把蛇胆换成了猪胆,锦袍公子把阿月浑子扔进茅厕......那些被掩盖的真相,像潮水般涌出来。
“呕——”有人吐了,是那个胖老爷,他吐得撕心裂肺,“我说怎么喝着像坟头的土......”
“我就说醉仙草是毒草!”有人哭喊,“我儿子喝了,现在还像个傻子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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衙役们手里的刀掉在地上,他们看见自己的家人喝了百怪羹,正往嘴里塞馊粥,
哭喊声像潮水般漫过正堂,乡绅们摔碎碗碟,踩着满地狼藉往外冲,撞倒了梁柱上的红绸,绸子飘落下来,像淌血的尸布。
县太爷气得浑身发抖,手指着苏木哲,声音尖得像被踩住的猫:“抓住他!快抓住他!”可衙役们早已乱了阵脚,有人望着光里家人的惨状,突然扔掉刀,往门外跑——他要回家,把那碗还没喝完的百怪羹倒掉。
王厨子突然“噗通”跪在地上,对着苏木哲连连磕头,锅铲掉在脚边,发出当啷的脆响:“小爷饶命!我也是被逼的!县太爷拿我闺女要挟,我要是不按他的方子做,他就......”
“闭嘴!”县太爷抓起桌上的玉如意砸过去,如意擦着王厨子的头皮飞过,砸碎了窗棂,月光涌进来,照亮他狰狞的脸,“都是你们这些刁民!不识好歹!真以为没了百怪羹,你们能懂什么叫美味?”
苏木哲握紧柴刀,一步步走向县太爷:“美味不是被逼出来的,更不是骗出来的。就像黄连苦,可有人觉得苦得干净;金橘甜,可有人嫌甜得发腻。你凭什么把自己的舌头当秤,称遍全城人的滋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