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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就在这时,顾建社和张妍的报应,一个接一个地来了。
八十年代末,改革的浪潮席卷全国。
我曾经工作过的国营纺织厂,因为设备老化,效益低下,引进了新的生产线,随之而来的,就是大批的裁员。
张妍,那个靠着顾建社的关系进去的正式工,成了第一个被裁掉的人。
理由很充分:她因为腿伤,已经连续请了三个多月的长假,根本没为厂里创造任何价值。而且她是顶替名额进来的,于情于理,裁掉她都无人有异议。
失去工作的张妍,瞬间就失去了所有的光环和收入来源。
她哭着去找顾建社,让他负责,找他要生活费。
而此时的顾建社,也正自身难保。
厂里新设备的技术科长竞选,原本他是最有力的竞争者。
可在最后的关头,厂领导却找他谈话,把他刷了下来。
领导说得很直白:“小顾啊,你的技术我们是认可的。但是你的家庭作风问题,在全厂造成了很坏的影响。”
“离婚,在厂门口闹事,搞得沸沸扬扬,群众反映很不好。这个科长的位置,需要一个能服众的人来坐。你不太合适。”
事业和名声的双重打击,让顾建社彻底垮了。
他开始酗酒,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。
那天晚上,他又喝醉了,踉踉跄跄地摸到了我租的院子门口,用力地砸着门。
“林月!你开门!你给我开门!”
我怕他吵到睡着的女儿,皱着眉打开了门。
一股酒气扑面而来。
他通红着眼睛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我身上。
“都是你!都是因为你!”
“如果你当初不跟我闹,安安分分地在家待着,我怎么会丢了科长!张妍又怎么会丢了工作!”
“你毁了我!林月!你把我的一切都给毁了!”
我看着他这副无能狂怒的丑态,只觉得可笑。
我用力甩开他的手,从屋里拿出那本红色的离婚证,在他眼前晃了晃。
证件崭新,上面的字迹清晰刺眼。
我看着他那张因酒精和愤怒而扭曲的脸,一字一句的说道。
“顾建社,你看清楚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“你毁掉的,是你自己的人生。”
“你的世界,从此,与我无关。”
说完,我“砰”的一声,用力关上了院门。
门外,传来他嚎啕大哭的声音。
门内,我抱着被惊醒的女儿,轻轻哼着歌。
9
我变卖了所有能变卖的陪嫁,凑够了钱,换了一张南下深圳的硬座火车票。
离开的那天,天很蓝。
火车站里人声鼎沸,充满了南来北往的气息。
我抱着襁褓中熟睡的女儿念安,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,站在站台上,等待着那趟将带我走向新生的列车。
“月月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。
我没有回头,也知道是谁。
顾建社独自一人来了。
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,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站台。
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苍老憔悴,头发乱糟糟的,胡子也没刮,曾经挺拔的身姿如今有些佝偻。
他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,不敢靠近。
看着我怀里那个小小的婴儿,眼神复杂。
有痛苦,有悔恨,更多的,是无法掩饰的渴望。
他伸出手,想来碰一碰念安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
“让我让我抱抱她”
“月月,别走,求你了,别走”
他哽咽着,眼泪流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