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味脉森林(二)(第1页)
第二节青铜锋
金粉还在飘。
像被切碎的阳光,粘在苏木哲的睫毛上。他眨了眨眼,金粉簌簌落下,砸在青铜酒壶的残片上,发出细如蚊蚋的脆响——那是方才击碎味诱弹时,壶身崩裂的豁口,边缘还凝着琥珀色的酒渍,像未干的血。
“壶要补。”妮特丽的指尖划过豁口。她的指甲泛着靛蓝色的光,触到青铜时,酒渍突然泛起涟漪,在残片上画出细小的荧光纹路,像在缝补裂痕。“纳美人说,破了的器物,记着最真的痛。”
苏木哲握住她的手腕。她的皮肤下,荧光斑点正顺着血管游走,像一群归巢的萤火虫。“痛能炼刃。”他想起伊尹的鼎,那鼎耳上的裂纹比蛛网还密,却是熬出百味的关键。当年导师用手指敲着鼎身说:“青铜经火,裂处最坚。”
话音未落,丛林深处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。不是六足兽的蹄声,不是扇翼兽的振翅,是人类的靴底碾过朽木的动静——轻得像猫,却带着金属的锈味。
妮特丽的弓瞬间抬起,箭簇直指声源处。她的尾椎绷得笔直,像蓄势待发的蛇,尾尖的荧光点突突跳动,在地面投下不安的影子。“是‘余味’。”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气音里裹着警惕,“联邦的清扫队,专捡漏网的‘味觉异端’。”
苏木哲摸向腰间的酒壶残片。青铜的棱角在掌心硌出红痕,百草酿的余味顺着指缝往上窜,混着北狄酸果的冽,在喉头凝成一股锐气。他想起实验室的铁笼,那些被抽走味觉基因的纳美人,眼神空得像枯井,喉间只会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像漏风的风箱。
“出来。”苏木哲的声音砸在空气里,竟激起回音。金粉突然往一侧聚拢,像被无形的手拨开,露出藏在藤蔓后的人影——灰衣,蒙面,手里攥着短刃,刃口泛着甜腻的光,是淬了甘味素的铁。
共三人。呈三角站位,靴底沾着焦黑的泥土,那是味脉被腐蚀过的痕迹。为首的蒙面人突然抬手,短刃在晨光里划出弧线,带起的甜风直逼苏木哲面门,像撒了把淬毒的糖。
妮特丽的箭比风快。
“咻”的一声,箭簇穿透甜风,精准钉在为首者的手腕上。酸果的冽气炸开,甘味素在刃上凝成白霜,短刃“当啷”落地,在苔藓上砸出小坑。
另外两人同时发难。左侧者掷出三枚飞镖,镖身裹着紫色烟雾——是“遗忘味素”,沾着的生物会忘了自己的根味,像断了线的木偶。右侧者抽出腰间软鞭,鞭梢滴着琥珀色的液珠,落地处的荧光草瞬间枯萎,化作焦糖色的粉末。
“是‘味蛊’。”苏木哲突然想起联邦的机密档案,那些用味觉基因培育的毒物,能让甜变成穿肠的刃,让苦化作蚀骨的虫。他将酒壶残片猛地砸向地面,残片崩裂的瞬间,剩余的百草酿泼洒开来,在身前织成金色的屏障。
飞镖撞在屏障上,紫色烟雾“滋滋”消融,露出镖身刻着的编号:734。是联邦味觉囚营的标记,那些被改造的士兵,连名字都成了数字。
软鞭抽来的刹那,妮特丽的长尾如钢鞭甩出,卷住鞭梢猛地一扯。右侧的蒙面人猝不及防,被拽得踉跄上前,正好撞进苏木哲的肘击——苏木哲的肘部带着青铜残片的棱角,砸在对方肋下时,听到了骨裂的闷响,像朽木被折断。
为首者已拔下箭簇,手腕上的伤口泛着黑紫,是酸果冽气与甘味素相抗的痕迹。他从怀中掏出个铜哨,哨音尖锐得像针,刺得人耳膜发疼。
丛林深处传来回应。不是脚步声,是翅膀拍打的轰鸣,越来越近,带着硫磺的烈味——是被联邦驯服的“焰翼虫”,翅膀能喷出高温火焰,且只认甘味素的气息为指令。
“走!”苏木哲拽住妮特丽的手往后退。他的神经接口突然发烫,弹出一幅全息地图,是伊尹留下的味脉秘道,用甲骨文刻着“避火”二字。秘道入口藏在圣树的气根缠绕处,需用百草酿的气息才能开启,像道只认主人的门。
妮特丽射出三支火箭。箭簇裹着焰果的浆液,在空中炸开三道火墙,暂时挡住焰翼虫的来路。火墙的烈味与甘味素相撞,生出刺鼻的浓烟,像烧糊的糖浆。
两人钻进秘道时,苏木哲回头望了一眼。为首的蒙面人正用短刃剜去手腕上的腐肉,露出底下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——是被改造过的“味觉兵器”,连痛感都被甜味麻痹。那双眼从蒙面巾的缝隙里看出来,空得像被抽走了魂。
秘道里漆黑如墨,只有味脉的荧光纹路在岩壁上流淌,像埋在地下的银河。空气里飘着火山温泉的燥气,混着百草酿的余韵,在鼻尖凝成一股暖。妮特丽的荧光斑点在黑暗中格外亮,像提着一盏盏小灯,为他照亮脚下的路。
“他们在追。”妮特丽的耳朵动了动。秘道尽头传来翅膀的扑腾声,焰翼虫的触须能循着味脉的气息追踪,像嗅觉最灵的猎犬。她突然停住脚步,指尖按在岩壁的一处凹陷——那里的荧光纹路呈螺旋状,是纳美人的“味阵”开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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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引他们进‘涩雾迷障’。”她的尾尖在地面划出复杂的图案,荧光纹路立刻顺着轨迹亮起,在地上织成网状。“圣树的根在这里分泌涩液,遇热会化成雾,能蚀掉甘味素的甜,却伤不了带苦味的活物。”
苏木哲摸出块圣树果的果皮。那是方才从泉眼边捡的,涩味浓得像未稀释的墨。他将果皮按在网状纹路的中心,果皮立刻化开,顺着纹路渗入地下。岩壁深处传来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像水在烧红的铁上蒸发。
焰翼虫的嗡鸣声越来越近。领头的那只撞开秘道入口的藤蔓,翅膀扇出的热风扑面而来,带着甜腻的硫磺味。为首的蒙面人紧随其后,手腕上缠着浸了甘味素的布条,伤口处的黑紫已蔓延到小臂,像被毒液侵蚀的蛇。
“进套了。”苏木哲按住妮特丽的肩,两人往侧面的岔道退去。他能听见身后的动静:焰翼虫撞进迷障的瞬间,发出凄厉的嘶鸣,翅膀的扑腾声越来越弱,最后化作重物落地的闷响。蒙面人的惊呼声混着涩雾的“滋滋”声,像糖块掉进了醋缸。
岔道尽头有微光。是个天然的溶洞,洞顶垂下的石笋泛着荧光,滴下的水珠落在石乳上,发出玉珠落盘的脆响。洞中央有处泉眼,正冒着金色的泡,是味脉与火山温泉交汇的“灵犀泉”——比之前的味觉泉眼更纯,能直接淬洗被污染的味觉基因。
妮特丽突然捂住胸口。她的荧光斑点在闪烁,像风中的烛火。“甘味素的余毒……”她的声音发颤,指尖的荧光渐渐暗淡,“在跟着味脉往上爬。”
苏木哲将她扶到泉眼边。泉水中的金色颗粒立刻涌过来,贴在她的皮肤上,像无数只小爪在轻轻抓挠。妮特丽的眉头先是皱起,随即舒展——那些金色颗粒正顺着她的血管游走,将甘味素的甜毒一点点逼出体外,落在地上化作白色的粉末,像融化的糖。
“伊尹说,‘泉能洗味’。”苏木哲想起导师的笔记,那页纸上沾着泉眼的水渍,字迹被泡得发涨,却依然清晰,“天地间的滋味,本就相生相克,甜过则苦来救,涩极则甘来补。”
洞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。不是蒙面人的动静,是更沉的撞击,带着金属的轰鸣。苏木哲探头望去,只见溶洞入口的藤蔓被撞断,一个庞大的黑影堵在那里——是联邦的“味碾机”,铁制的滚筒上布满尖刺,沾着的甘味素已凝固成琥珀色,碾过之处,连岩石都化作齑粉。
滚筒转动的声响像闷雷,震得溶洞顶上的石乳簌簌掉落。驾驶舱里的士兵戴着防毒面具,面具的玻璃罩后,眼神冷得像冰。他显然不在乎蒙面人的死活,只想用蛮力碾碎整个溶洞,连带着味脉的灵犀泉一起摧毁。
妮特丽的箭已搭在弦上。但她知道,普通的箭穿不透味碾机的铁甲,除非……她看向泉眼,那里的金色泉水正泛着越来越烈的光,像积蓄了千年的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