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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味道我作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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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味熵之烬(上)(第2页)

腰间的钥匙还在微微发烫,那点余温顺着皮肤往里渗,钻进骨头缝里,带着跨星系的味,和血液里的味觉基因缠在了一起,解不开,也不想解。

食堂的广播响了,放着首老歌,歌词里唱:“苦是甜的根,痛是暖的门。”苏木哲喝了口豆浆,咸鲜里带着点豆腥,还有那0.01%的犟,像颗钉子,钉在了舌尖上。

第三节齿轮·毒计

商都的青铜齿轮转得很慢。

红矮星的余晖像淬了毒的糖浆,泼在齿轮上,泛着暗红色的光。每个齿牙间都嵌着“味熵”数据,那数据不是数字,是无数细小的味觉粒子,在齿牙的摩擦下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有人在啃骨头。

地下九层的量子祭坛,比坟还静。

苏木哲站在“五味坍缩炉”前,炉壁是青铜铸的,刻着《周髀算经》里的“勾股弦”,每个字都填着金粉,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。炉心悬着的“三体味核”,正以斐波那契数列分解,分解的轨迹在空中画出个螺旋,像条盘着的蛇。

西岐嘉禾的淀粉链,细如蚕丝,在强引力场中绕着东夷海鱼的肌苷酸转,缠成个金色的结;南蛮菌菇的谷氨酸钠,化作流光,顺着结的纹路淌,在炉壁上烧出串火星;北狄羔羊的脂肪,凝作暗物质般的丝缕,从螺旋的中心往外渗,所过之处,青铜壁都结了层白霜,像冻住的油。

“他们要来了。”伊尹摘下防辐射面罩,额头上的汗珠在辐射线下泛着磷光,像落了层星星的骨灰。他的眼窝陷得很深,眼下的青黑比炉壁的阴影还重,白褂上沾着的不是荧光粉,是暗红色的斑,像干涸的血。

他手里捏着枚青铜芯片,芯片上刻着甲骨文的“味”字,笔画间还留着指甲掐的印,不知是刻的时候太用力,还是刚才攥得太紧。“三体‘味熵舰队’,带着‘绝对美味’。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72小时,能让人类味觉系统的熵增至最大值。说人话,就是所有人都会变成只知吞咽的木偶,味觉的奴隶。”

苏木哲的指节抵着炉壁,青铜的冷顺着指尖往里钻。他想起祭天台上的“恒常羹”,想起那甜腻的粒子流,胃里突然泛上股酸水。“这‘绝对美味’,和‘恒常羹’是一路货色?”

“更狠。”伊尹把芯片插进苏木哲的神经接驳器,接口处传来阵刺痛,像被蜂蛰了下,“‘恒常羹’是锁,这‘绝对美味’是融,能把你的味觉神经一点点化掉,变成它的养分。就像盐融雪,到最后,连你自己是谁都忘了。”

芯片启动的瞬间,苏木哲的舌尖突然泛起股涩味。不是黄连的苦,是野果的涩,带着点草木的青气,像七千年前黄河流域的酸枣,刚入口时能麻掉半边舌,咽下去,却有种清冽的回甘,从舌根往喉咙里钻。

“这是‘伊尹味谱’。”伊尹的指尖在全息屏上划,调出串数据流,上面是夏商周三代的味觉记忆——大禹尝过的毒草,商汤饮过的苦泉,周文嚼过的涩果,“藏着拒绝毒素的本能。熵增到临界点,能触发‘逆味觉脉冲’,像给烧红的铁淬水,能把化掉的神经,重新硬回来。”

话音未落,祭坛的警报突然撕裂空气。

不是“呜呜”的响,是“滋滋”的锐鸣,像金属被撕开的声音,刮得耳膜生疼。全息屏上的数据流瞬间紊乱,变成无数跳跃的红点,像撒了一地的火星,每个火星里,都裹着股甜腻的香,是焦糖布丁混着松露鹅肝的味,浓得能粘住空气。

第四节投影·杀机

祭坛的穹顶突然亮了。

不是灯,是三体舰队的“味熵投影”,像块巨大的幕布,罩住了半个天空。无数流动的味觉分子在上面组成字,笔画是金色的,泛着油光,像用蜂蜜写的:“献上你们的味觉自主权,否则,味熵将吞噬所有滋味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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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的边缘,不断有分子剥落,化作各种食物的形态——烤鸭的脆皮裂开,露出油光的肉;蛋糕的奶油淌下来,沾着巧克力碎;连最普通的白米饭,都泛着珍珠般的光。这些形态在空中飘,散发出的香气,浓得像化不开的糖稀,往人的骨头缝里钻。

投影中央,三体最高执政官“味母”的形态在变。

时而化作商汤祭天的太牢——牛、羊、豕三只牲畜,皮毛油亮,肌肉紧绷,却眼神空洞,像被抽了魂;时而变作夏桀宴饮的人肉醢——块块分明,泛着诡异的红,上面撒着的香料,竟和西岐嘉禾一个味;最后定格为一碗羹,泛着七彩的光晕,羹里游着的,不是鱼,是无数细小的味觉粒子,像一群活着的蛆。

“归一羹。”味母的声音穿透颅骨,带着伽马射线的震颤,像有把钝钻在太阳穴上磨,“融了地球所有味觉巅峰。饮之,甜咸不争,苦乐不分。《三体文明史》写得明白:味觉统一,才是文明升维的路。”

她的投影突然炸开,化作无数只汤匙,悬浮在每个商民面前。汤匙是白玉做的,柄上刻着三体的符号,勺里的“归一羹”正渗出香气,那香气不是飘,是钻,顺着鼻孔往里冲,直往脑子里撞。

苏木哲的嗅觉神经瞬间被淹没。

母亲炖的排骨汤,汤色乳白,萝卜的甜混着骨头的香;校门口的炸鸡排,脆皮上的芝麻闪着光,油脂滴落的声响像在耳边;甚至还有三岁时舔过的冰棍,甜得发腻,冰得牙疼……五千种味道,每种都被放大到极致,精准地戳在“愉悦”的点子上,像无数只手,在拉着他往深渊里坠。

“统一?”苏木哲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那股野果的涩,像把钝刀,划开了甜腻的香,“不过是熵寂的另一种说法。把所有滋味都磨成粉,混在一起,看着是‘一’,其实是‘无’。”

他启动青铜芯片的刹那,舌尖的涩味突然变浓,像吞了把酸枣核,刺得味觉神经猛地一醒。那些完美的味觉幻象,瞬间蒙上了层灰,母亲的排骨汤里漂着油星,炸鸡排的脆皮沾着焦糊,冰棍的甜里带着点冰碴的冷。

“接招!”

苏木哲抓起祭坛上的“玄鸟青铜勺”,勺柄上的玄鸟眼嵌着绿松石,在投影的光线下闪着冷光。他舀起一勺“归一羹”——那羹在勺里竟化作了半透明的胶,沾着勺壁,像没化的痰。

他扬手,将胶泼向味熵投影。

胶与投影接触的瞬间,原本完美流动的分子群突然炸了。像平静的湖面被投进块烧红的铁,无数味觉碎片飞溅开来,在空中凝成个巨大的“苦”字,那字是黑色的,泛着光,把周围的甜腻都逼退了三尺。

“《天工开物·味熵篇》补注写得清楚!”苏木哲的声音裹着涩味,砸在味母的投影上,“‘滋味之美,在其矛盾。甜因苦而彰,鲜因腥而显,若失对立,味熵必灭’!你们的‘归一’,是杀死滋味的刽子手,拿着刀,还以为自己在送花!”

味母的投影剧烈闪烁,像接触不良的灯。那些组成她躯体的味觉粒子,有的凝成了焦糊的块,有的化作了腥臭的水,却还在强撑着,维持着人形。“原始文明的逻辑!”她的声音劈了叉,一半是甜腻的哄,一半是尖锐的骂,“味觉分裂只会内耗!你们为甜豆花还是咸豆花吵的架,够驱动一艘星际战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