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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拿起遥控器,面无表情地关掉了电视。
给自己倒了一杯拉菲。
殷红的酒液在杯中摇晃,映出我如今从容而精致的脸。
有些人,有些事,早就被我扔在了十八年前那个遥远的站台上。
连同那个叫顾建社的名字一起。
顾建社视角:
从林月坐上那趟南下火车的那天开始,我的世界就失去了颜色。
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站台上,直到火车变成一个看不见的黑点,直到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清场。
我才像一个被抽掉脊梁骨的木偶,踌躇地回到那个冰冷的,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。
没了林月,我才发现,这个家根本就不是家,只是一个空壳子。
没有了她热腾腾的饭菜,没有了她深夜为我亮着的灯,没有了她忙碌的身影。
家里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寂和冰冷。
张妍的腿,成了我甩不掉的麻烦。
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跟我要钱,抱怨我没本事,让她丢了工作。
我们每天都在争吵,为了钱,为了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她不再伪装那副柔弱可怜的样子,变得刻薄又贪婪,天天到家里来要钱,闹得鸡犬不宁。
我终于看清了她的真面目,在一次剧烈的争吵后,我将她彻底赶了出去。
我因为“作风问题”被厂里开除,成了整个家属院的笑柄。
没过多久,又在裁员的大潮中,彻底下岗。
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张妍时,她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,第二天,就卷着铺盖,嫁给了一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。
走的时候,她连招呼都没跟我打一声。
我一个人守着那间阴暗的北屋,吃着冷锅冷灶的饭,才迟钝地明白,林月当年的每一份付出,有多么珍贵。
我开始发疯似的想她。
想她做的热乎乎的饭菜,想她熨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衫,想她深夜为我亮着的那盏灯。
可她走了,被我亲手逼走了。
我开始戒酒,四处打零工,在建筑队搬过砖,在码头扛过麻袋。
我想存钱,去深圳找她。
可中国那么大,深圳那么大,人海茫茫,我连她的一个影子都找不到。
直到有一天,我在报纸的财经版面,看到了“月安集团”的消息,看到了董事长林月的照片。
照片上的她,自信,优雅。
我为她高兴,也为自己感到无尽的悲哀。
我们终究,活成了两个世界的人。
儿子顾希高考那年,成绩一般,只考了个本地的普通大学。
他想申请助学金,我从学校的宣传栏里,看到了“月安基金”。
我让他去报了名。
我知道,我是在痴心妄想,是在自取其辱。
果然,他没被选上。
我一点也不意外。
这是她对我无声的审判,我该受着。
后来,我年纪大了,干不动重活了,就托关系做了环卫工,负责清扫老城区的那几条街。
我每天都在这条街上,从天亮扫到天黑。
我幻想着,有一天,能看到她坐着黑色的小汽车,从这里经过。
哪怕,只是隔着车窗,再看她一眼,就一眼。
可我等到头发全白了,也没等到。
我在我那本泛黄的日记本上,写下了最后一句话:
“我总以为善良是给予,后来才懂,对一个人的不公,是对全世界的伪善。林月,如果人生能重来,我只想好好爱你。”
可惜,人生没有如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