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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被街道办的人和闻讯赶来的顾建社带回办事处进行询问。
面对他们的施压,我只是矢口否认说是失手,不是故意的。
他们看着我的眼神,充满了无奈,但对于我一个孕妇他们又无可奈何,只得放任我离开。
顾建社想跟我说话,嘴唇哆嗦了半天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大概怎么也想不通,那个曾经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妻子,怎么会变成一个当街打断别人腿的“泼妇”。
我没回那个家,直接去了招待所。
晚上,我抚摸着肚子,感受着里面微弱的生命搏动,回忆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。
刚结婚时,我真的是个温柔的女人。
婆婆说我做的饭淡了,我第二天就多放一勺盐。
顾建社说我买的衣服颜色太艳,我从此只穿灰扑扑的劳动布。
顾建社是城里来的技术员,有文化,待人温和。
他会给我讲书里的故事,会带我去看稻田里的星星。
第一次,单位过年分的年货,有一条两斤重的大鲤鱼。
我欢天喜地地准备做红烧鱼。
张妍来了,看着那条鱼,幽幽地说了一句:“我都快忘了肉是什么味儿了。”
顾建社立马把鱼用荷叶包好,递给了她。
我当时心里不舒服,也只是默默地多炒了一个素菜。
他安慰我:“她一个女人不容易,咱们能帮就帮。”
后来,厂里分房,按照顾建社的工龄和双职工的条件,我们本可以分到一间朝南、带阳台的大房间。
可他却主动跟分房的领导申请,把大房间让给了张妍。
理由还是那套:“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,住阴暗的北间对孩子身体不好,需要多晒太阳。”
于是,我们一家三口,挤在北边那间阴暗潮湿的小屋里。
也是从那时候起,我患上了免疫性疾病,红斑狼疮。
我第一次跟他大吵了一架。
我质问他,到底谁才是他的家人。
他却涨红了脸,指着我的鼻子骂我:“林月,我没想到你这么没有同情心,这么自私自利!就不能为别人想一想吗?”
那次争吵,半个家属院都听到了。
从那天起,我“悍妇”的名声,就这么传开了。
在这个家里,哭闹和争吵是没有用的。
讲道理也是没有用的。
他的心,早就偏到了太平洋。
我慢慢发现,我的温柔和退让,只会让我失去更多。
我越是忍,他们就越是觉得我好欺负。
我的东西,他们可以随便拿。我的利益,他们可以随意牺牲。
我是被他们,一步一步,逼成了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。
我的强悍,我的“泼妇”之名,是我在前世那段绝望的婚姻里,唯一能保护自己的铠甲。
想到这里,我笑了。
泼妇就泼妇吧。
总比当个任人宰割的包子强。
6
张妍的腿,医生诊断为胫骨骨裂,需要打上石膏,静养三个月。
这下,她是真的成了需要人照顾的“弱者”。
顾建社忙得焦头烂额,既要上班,又要伺候他妈,还要去医院照顾张妍。
离婚介绍信开得很顺利,街道办的主任被我昨天的阵仗吓到了,没敢多问。
但离婚手续,却拖着办不下来。
顾建社躲着不见我,他想用时间磨掉我的决心。
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,闹过一场之后,最终还是会因为孩子,因为家庭,选择妥协。
他太不了解,死过一次的人,有多决绝。